那是不是真就存在这样准则?不一定。一般而言,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,员工人数变多,管理变得复杂起来,原先领导只需办公室或者车间跑一跑、看一看,进行“走动式”管理就可以了。可现在不行了,员工多到名字记不住,甚至连面孔也记不住了。走动式管理不灵了,需要制度管理了。而考勤打卡就是制度管理的一种,企业规定考勤打卡方式,员工按照规则进行打卡,按月汇总统计并根据考勤情况进行奖惩。
这好像看起来冰冷挺没有人情味的。比如本来员工前一天晚上加班到很晚,早上迟点报到也无所谓;本来员工家里有点急事处理,跟领导说一声就可以早点回家,也不会扣钱,现在则要计为早退,全勤也没了……
但是,你只要设身处地替领导想想就知道,虽然对于单个员工有这样那样的不便利,但对于公司整体而言,管理效率的确是上去了。只需要一套考勤软件,到了月底就能汇总,按照迟到早退旷工缺卡请假等等指标排序,一目了然,谁兢兢业业从不迟到缺席,谁经常拖拖拉拉迟到早退,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。这有哪儿不好吗?
我记得“文革”后期,即使呼伦贝尔这样的边远地区,教学秩序也基本恢复了。我妈在学校工作,说了这么一句话:“其实咱们学校现在挺好的,哪怕校长不在,只要打铃的人在,就可以正常运行。”这句话让她挨了一通批,说她不讲党的原则,缺乏组织纪律性。
很多年后,他们老同学聚会,还总是提起我妈这句话,因为那其实是一种挺理想的境界。一个学校,如果只靠铃声,就可以各司其职,说明校长领导有方,用不着天天训话、表决心、摁手印,但方方面面都很好。
我也发明过一个“白氏理论”:任何一个单位,只要到了开始强调考勤、打卡等纪律的时候,一定是它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。因为一个走上坡路的单位,人人不待扬鞭自奋蹄。或许员工10点才来上班,并没有赶在8点打卡,却自觉干到第二天凌晨3点,不需要监督和催促。
《东方时空》刚创办的时候,从来不打卡,没有纪律方面的要求,我们却几乎住在单位。到了后来强调打卡的时候,影响力就很弱了。
当然,这四句话不仅仅是评价领导或官员,也揭示了生活中的某种秩序和境界。
责权利,是要对等的。公司发员工工资,员工就有义务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。就像学生的天职是学习,员工的天职就是上岗。你如果连岗都不上了,一个劲地缺岗的同时还一个劲地骂打卡限制了你的活力,这有脸吗?
何况,现在的考勤软件,已经大大智能化了。手机点点就能打卡,还有自动打卡功能,还能查看自己的打卡记录,如果有不良记录还会提醒。外出、出差、请假、销卡等等功能,都能手机完成,无需纸质化审批,非常方便快捷。甚至还有一些人性化功能,比如晚走晚到,迟到几分钟内不计为迟到等等。具体软件就不说了,不能打广告。
或许又有人说,自觉自律地工作,才是我们追求的,靠打卡来约束员工,造成自律的假繁荣,没有意义。因为一个走上坡路的单位,人人不待扬鞭自奋蹄。或许员工10点才来上班,并没有赶在8点打卡,却自觉干到第二天凌晨3点,不需要监督和催促。
《道德经》第三十六章说:“将欲取之,必固与之。”要从你这儿拿走什么,一定先给你什么。
《道德经》对物质和人性有很深的探索。往小处说,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;得到越多,失去越多。往大处说,一个国家在世界上的位置,历朝历代的兴衰,总有特定的规律,日不落帝国也会日落。
个体命运也会经历周而复始的起伏。对于我来说往往是这样:真正失意的时候,我睡得最踏实,我知道不可能再失去什么;但是赶上特别得意的阶段,反而会很恐慌,因为可能要下山了。
记得2000年,我似乎挺火,又是“全国十佳青年”,又是悉尼奥运会直播,回来以后中央领导接见,还没跟冠军们的教练握手,先来握我的手,这还了得!
之后我把手机关了,闭门研究新节目,整整一年。回头看,要是没有那一年的沉寂,就不会有后续的动力。
那时,作家刘恒大哥提醒我:“小白,如日中天,可要小心太阳落山啊。”我说:“大哥您放心,我换个地平线再升一回。”
2003年,在我生日的头一天,我把自己担任的三个制片人职务全辞了。我一走,身边十多个人受益:三个副制片人升为正制片人,N个主编升为副制片人,又有N个人升为主编。
考勤就是指挥棒,指挥着整体员工步调一致。也许不合情理,但没办法,个人的不便利必须服从组织的一致性。你天生散漫要自由,可以,请去互联网996,否则请老老实实打卡。
有人说,那干脆彻底无为,给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要。这不对。应该是种什么心态呢?要归要,但知足,懂得分寸。“知足者富,死而不亡者寿。”
我相信如果把《道德经》翻译成白话文,给“反腐”中进去的官员一人送一本,他们全得号啕大哭,后悔死了。但是得意的时候看这些文字,又怎能悟出其中的意义呢?很难。